英国高等教育政策研究所（The Higher Education Policy Institute）所长尼克·希尔曼（Nick Hillman）2025年12月16日撰文，对2025年英国高等教育领域的深刻变革进行了全面回顾。希尔曼指出，2025年英国高等教育领域继续经历着深刻的变化与持续的挑战，其特点可概括为高层人事频繁更迭、政策缺乏内在协调、资源压力日益加剧、关键目标推进乏力，以及技术应用伴随风险等五个核心方面。这些动态共同描绘出一幅系统处于不稳定和不确定状态的图景。
首先，监管与领导层出现了显著的人事“大洗牌”。英国政府换届后，负责高等教育的两大关键非部级公共机构——英国研究创新署（UKRI）和英国学生办公室（OfS）——均更换了最高负责人。英国研究创新署由查普曼爵士（Sir Ian Chapman）接替莱瑟爵士（Dame Ottoline Leyser）出任首席执行官，英国学生办公室则由爱德华·佩克教授（Professor Edward Peck）接替临时主席大卫·比汉爵士（Sir David Behan）担任主席。更引人注目的是，英国学生办公室内部负责公平入学与参与的关键职位——主任约翰·布莱克（John Blake）于年底突然离职，由其前任克里斯·米勒德教授（Professor Chris Millward）临时接任，而英国学生办公室首席执行官苏珊·拉普沃思（Susan Lapworth）也即将在任期届满后离任。这一系列变动预示着2026年英国学生办公室的优先事项可能发生转变。此外，先进研究与发明署（ARIA）也将迎来新任首席执行官凯瑟琳·费舍尔（Kathleen Fisher）。在政府层面，尽管负责技能的大臣杰基·史密斯（Jacqui Smith）和负责科学的大臣帕特里克·瓦朗斯（Patrick Vallance）得以留任，但他们的职责范围因内阁重组而扩大，分别跨教育、工作和养老金部，以及科学、创新与技术部、能源安全与净零排放部。这种安排进一步固化了教学与科研职能在部委和公共机构层面的割裂状态，被作者认为使得本就混乱的管理架构“无疑更加混乱”。
其次，政府于2025年发布的《16岁后教育与技能白皮书（Post-16 Education and Skills white paper）》被寄予厚望，但最终被广泛视为令人失望。该白皮书由三位国务大臣联合署名，暴露了其内部缺乏协调。白皮书一方面敦促高校通过“专业化”减少活动范围，另一方面又要求其加强合作，这些建议本身存在内在矛盾，且未能提供克服市场竞争、法定慈善责任、资源短缺、工会化员工队伍以及排行榜压力等现实障碍的有效激励或新资金。其核心逻辑被批评为“希望高校利用自主权去做政府希望它们做的事”，却缺乏政策杠杆或资金支持来促成根本性变革。这呼应了六十多年前《罗宾斯报告（Robbins Report）》提出的老问题：如何在保证学术自由的同时，维护整个系统的协调性。财政研究所（IFS）也批评该白皮书未能构成连贯的整体战略。作者以智库界类比指出，若无符合慈善目标、理事会同意及充足资源等条件，仅凭政府指令无法令高校或智库实现此类转变。
第三，资源问题持续困扰着高等教育部门。政府虽通过白皮书宣布将根据通胀上调学费，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生均经费，并获得了行业机构的谨慎欢迎，但此举仅是对2012年以来实际经费削减的追认，并未考虑因国民保险缴费增加等政府政策导致的成本上升。对于财务已濒临违约边缘的高校而言，这点微调无助于改善其脆弱处境。更严峻的是，英格兰推出了新的国际学生税，额度接近每生1000英镑。这被视为对英国成功出口行业的自我设障，反映了部分政策制定者对大学的轻视，以及在民粹主义右翼压力下的政治现实。在学生生活成本方面，维持费贷款的最大额度仍仅根据预测通胀调整，远低于实际通胀。根据英国高等教育政策研究所的研究，学生每年需约2万英镑才能充分参与大学生活，而现有贷款上限仅为此半。因此，约三分之二的本科生在学期内从事有偿工作。同时，为节省开支，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住在家里。英国大学及院校联合招生系统（The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s Admissions Service, UCAS）数据显示，2025年31%的英国18岁录取新生计划住家，创历史新高，且来自最弱势背景的学生住家比例远高于最优势背景的学生。作者呼吁成立类似安德森委员会（Anderson Committee）的现代机构来系统审视学生生活成本问题，但也承认在当前财政赤字高企的背景下，实现这一点的政治阻力巨大。
第四，在扩大参与和教育公平方面，进展有限。首相斯塔默（Keir Starmer）提出了到25岁时三分之二的年轻人接受高等学习（包括学术、技术或学徒制）的新目标。作者认为此目标实为延续过去几十年的趋势，并不算特别雄心勃勃，但其宣布方式却带有否定前首相布莱尔旧目标的政治意味。要实现此目标，必须进一步推进教育公平。然而，2025年的白皮书以及政府委托的课程与评估评审均未就解决男孩（尤其是白人工人阶级男孩）学业表现长期不佳这一顽疾提出明确措施。英国高等教育政策研究所持续关注此议题，并援引荷兰新研究指出，在中学女教师比例过高的国家，女孩相对于男孩的学业优势差距更大，这为相关讨论提供了新的国际视角。
最后，以人工智能（AI）为代表的技术变革持续冲击高等教育，但其影响仍不明朗。英国高等教育政策研究所关于学生使用生成式AI的年度调查及其与南安普顿大学合著的关于AI与大学未来的报告，均成为该机构有史以来阅读量最高的成果之一，显示了业界对此话题的巨大兴趣。然而，2025年也见证了一系列令人尴尬的AI失误案例，包括美国报纸推荐虚构书籍、大学教学视频中AI配音口音突变，以及苏格兰等地的法律文书因AI注入错误信息等。这些事件警示了过度依赖AI的风险。作者在评论《不止于文字：AI时代如何思考写作（More Than Words: How to Think about Writing in the Age of AI）》一书时指出，一种有趣的观点认为，初稿最为重要，因为它确立了表达的意图；因此，不应简单地将AI视为生成初稿的工具，这引发了关于原创性与真实性的深刻思考。
总而言之，2025年的英国高等教育领域身处多重变革之中：领导层的不稳定加剧了政策方向的不确定性；关键政策文件缺乏内在一致性与执行力；经费压力与国际学生税加重了院校负担；学生经济窘境日益突出；扩大参与的目标面临具体措施缺失的挑战；而技术的快速应用则伴随着效益与风险的复杂博弈。这些因素共同构成了一个充满混乱与挑战的年度图景，预示着2026年乃至未来，该领域仍将需要应对深刻的系统性问题。
（来源：英国高等教育政策研究所（The Higher Education Policy Institute）官网）